二晓晓

只用来堆图,不看私信,请关注wb@二晓晓o

【影日】国王与夜莺

※高中影日he,存在ooc

※写了好久终于在生日前一天写完了。

※2.5w字安心食用。



说点废话:这个脑洞是拉着舍友一起看排球时,她说让我可以代一下国王与夜莺,于是规整了很久脑洞写完了这篇。





故事的最后,那只夜莺一直没有回来,那张金桌子也一直摆在那里,不过,每当国王想念它的时候,就能听到它在窗外唱着好听的歌。

 

小时候妈妈给影山讲安徒生童话时,说到国王与夜莺这个故事,即使并不懂深层次的含义,小小的影山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夜莺不愿意留在国王的身边?国王不是什么都有吗?”

 

妈妈则是沉吟了一下告诉他:“可能是对于夜莺来说,它想要的不是国王能给的东西。”

 

“那夜莺到底想要什么呢?即使是国王那么厉害的也得不到吗?”影山想不明白国王都是世界的主人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的吗?

 

“或许这个问题只有夜莺才能回答。它是鸟儿,白天飞翔,日落而息,起码我们和国王都不知道它到底想要什么。”妈妈合上了童话书放到枕头边,“今天的睡前故事讲完了,或许飞雄可以去梦里问问夜莺为什么不肯留下?

 

小小的影山皱紧了眉头,躺好把棉被盖的规规整整,可是闭上双眼前还忍不住下了最后一句定论:“夜莺好麻烦,我才不要梦里遇到它。”

 

彼时年少影山不懂夜莺的好,觉得它不过是能唱美妙的歌儿而已,窗外的小鸟都会唱,没什么了不起。长大后的影山一定料不到会遇到了一只对他尤为特别的鸟儿,他不会唱悦耳清脆的歌,但是能飞得很高很高,他的飞行领域在那一方排球场,明明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会扣球,但是影山却非他不可。

 

就像对国王来说,这只就是最棒的夜莺。

 

后来,影山真的遇到了那只叫日向的夜莺。可是儿时被遗忘的问题又被时光打捞起,从记忆海中浮了上来,夜莺到底想要什么呢?他认认真真把问题拆开来看逐字逐句的分析,每个字都认识,可拼合到一起却凑不出答案。

 

曾经,影山觉得夜莺应该留下,而夜莺啼叫着盘旋飞走了,它叫喊着“不!”现在,影山看着夜莺即将飞去远方,却张不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

 

 

 

 

 

刚刚磨合好快攻的时候,日向曾经就‘现在的影山究竟能不能跟之前北一的队友配合完美’产生过深刻探讨。

 

橙头发的小个子一边单手推着自行车走在路灯下,一面啃着手中的肉包含糊不清说:“虽然你是天才二传手不假,但是你看,你现在都没办法跟田中西谷前辈自然进行击掌,难道你会跟那个藟头脑袋击掌庆祝?

 

走在他身边的影山皱起了眉头,虽然不太想提及初中的往事,但是听日向这个家伙来批判自己更令人窝火,他粗声粗气的反驳:“可我现在已经会和别人击掌了!”

 

“是是是,你的进步巨大!”这一点日向不可否认,他敷衍的迎合着,突然矛头一转:“但是你还是很难跟队友正常沟通。”说着便忍不住得意的扬起眉梢眼角:“也只有我这么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小细节的人才能勉强包容你的坏脾气!还不速速来向我道谢?”

 

他这个人明明向来情绪有些胆小纯稚,却偏偏总在影山面前洋洋得意乐此不疲,开始大言不惭的挑衅戏弄。

 

“道谢!?”

 

果不其然听他这样说,影山脸色涨的有些泛红,那绝对是是怒火烧得。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训这个自吹自擂的呆子一顿,却转念灵机一动想到什么,突然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猛地一低腰,张口叼走了日向手里没有吃完的半个包子,急匆匆的吞咽下去后,分出余力口齿不清的回击起来。

 

“你既然这么宽宏大量,不过半个包子而已,也不差再多包容一次。”

 

日向一时不察被抢走了没吃完的包子,顿时手忙脚乱的去抢夺,最后慢半拍按在了影山塞得满满当当鼓起包的嘴巴上,蹭了一手油,还有一捧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掌心的力道并不大,此时贴在唇上,带着比嘴巴稍低一些的温度,并不如影山所习惯的炙热,大概因为冬季的寒风演变为一种冬暖夏凉的温度。这种温度在冬日时会感到略微冰凉,但在夏日却能够令人降热舒服。

 

影山眼珠有些呆呆定住,盯着日向同样呆滞却掩溢不住泛滥的情绪的双眼,只觉得唇上的微凉温度一直蔓延至耳根转变为臊热。

 

“可恶,你,该死!”日向眼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回神,词不达意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最后狠狠把那掌心重重的拍在了影山的嘴巴上:“我的包子!”

 

“啪”的一声巴掌声响在夜里,打在嘴巴上大概也算是巴掌吧。影山被他后一下没有收敛力道的掌心击中,吃痛的捂住嘴巴,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只觉得上嘴皮磕在了门牙上,呼吸都能品尝到血丝的味道,先前抢来的包子味道也被这一巴掌全部灌入胃里。

 

他捂着嘴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发狠的踹着日向的后车轮,日向便不甘示弱的与他搏斗,两个人很快扭打到一起,连车子都歪在路旁,只剩下两个轱辘溜溜的转着。最后影山把日向按着路边的电线杆上,听见对方后背的骨骼与水泥接触发出一声闷响,才咽下那口带着血腥味的口水,冲着日向的脑袋吼道:“你这个呆子!”

 

“我的脸不是排球!”

 

“……”

 

日向被他兜头的怒吼骂的神志不清,背后电线杆的冰凉温度透过厚实的棉服渗进皮肤骨髓,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抬眼就看着影山近在咫尺,他因为自己一巴掌变得有些红肿的嘴巴就贴在眼前,像是吃了番茄酱粘满了嘴角一样狼藉的小朋友。影山等不到日向的反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良久。

 

“噗……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日向脑子中闪过影山刚刚吼过的话,突然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果然呆的不行,为什么连比喻都要用排球来形容。”

 

他们的打斗向来匆匆开始潦草结束,影山被日向 一打断也忘了自己脑中盘旋的更多“呆子”词汇,有些忿忿的撒手放开了日向:“还不是你拍我嘴巴。”

 

“你活该!谁先抢我包子的?”日向整了整衣服,走过去扶起来摔得四仰八叉的单车。

 

“这不就是你要的感恩道谢?”影山不冷不淡的刺道。

 

“唔。”日向一时语塞,想起他们先前对话的前因后果还是退了一步:“好吧,这次算我的。不过之前你莫名其妙凶了我多少次?只不过拍你嘴巴一下根本还不完。”

 

“我没有。”他坚持否认。

 

日向懒得与影山无意义的争辩:“你看,这次还是我包容了你的坏脾气!”他又跳回了原话题:“所以你肯定还是很难和北一的队友配合好。没有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学会跟别人好好相处。”

 

“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这么说未免太给自己冠高帽子了,影山忍不住反驳,可骂来骂去也只有笨蛋和呆子两个词反复使用,对日向来说简直无关痛痒。或许在他心里也是默认日向说的话吧。的确,日向的作用不可否认,没有他,影山也想不到自己会潜移默化改变到这种程度。

 

他的人生本像一篇前后呼应、韵脚合理、极其顺畅的散文,其中难免会存在高潮低谷相互迭起,只要按照着目的与中心思想按部就班的一路前行就能走到结尾。可偏偏日向的存在就像把某些语句描黑放大加粗了一般,说不上破坏整体氛围,像标记出了整篇文章的关键词语,也像影山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因为小事就跟别人打的不可开交,波澜横生。

 

在初三球场上时影山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的队友不能动作更快一点,更迅速一点呢?他们固然能力不差,但是却始终不是影山最心底最想要的那种。那么现在,自己真的能跟他们配合好吗?

 

见影山陷入沉默不说话了,日向也知趣的不跟他争吵,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走过那条小道,直到跟日向分开,回到家里,躺到床上,影山也一直在想日向先前的话,抛去得意洋洋和自吹自擂,他无法反驳。

 

他不是及川学长,做不到能和其他人构建默契恰如其分的关系。是性格使然,虽然影山努力的想要克服却不得要领。日向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定性,他能完美做到跟任何人都相处融洽,在人际交往上就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能够引导影山拉近关系时走最正确的路,能在那篇散文里勾勾画画,把经典名句和重要事项全部勾画出来列为考点。

 

也许,现在的自己能够与金田一他们稍稍配合一下了,但应该还是做不到能够发挥他们的全部实力,毕竟他还远远没有到出师的地步,也没有把日向的人际交往学给吃透。虽然不想承认,但没有日向他能变成这样还差的远。

 

和青城打完练习赛那天,结束后影山和金田一短暂的见过面,之后就遇到了半路窜出来的日向,打闹的过程中,他无意识听见了金田一对国见说的某些只言片语。

 

“我们”一词看似普通,但是确实包含了影山对日向,对整个乌野的全部信任。

 

影山日向在平时的打打闹闹中都多少有一点“互不服输”,但看在金田一眼中,却是影山表情终于有了符合他年龄该有的嬉笑怒骂,他因为身边的橘发小个子怒吼、情绪波动,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心塞都不足以形容金田一此刻的心情。

 

金田一所粗浅认知的影山,是一个很孤僻的人,这个孤僻落在他身上,算不得上是一个贬义词,因为他除非在一些重要比赛中会和大家一起出现,一般都是孤身一人在体育馆练球,天才加上勤奋尤为可怕,实力毋庸置疑。

 

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无论男跟女,没有人能够跟他交心侃侃而谈,也看不透影山的脑回路,甚至觉得他无趣无比。

 

他孤僻的同时也很不会表达,比传闻中的高岭之花更难相处。

 

因为至少高岭之花会接受别人的奉承与赞美,而影山……无论直白的委婉的,他都一律不甚理解,不会相处不懂人际,只有排球可以稍微牵动他的情绪。

 

他的世界没有别人。

 

这种人,想靠近他,很难。

 

想被他靠近,也很难。

 

刺猬的刺防备拒绝的不可仅是别人,亦包括自己。

 

可现在,却出现了一道橘色身影可以离得他这么近,这么久。

 

那个距离一直是影山不曾划出的,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私密绝对范围。  

 

日向就这样自然地,放松地,像待寻常人一样转转悠悠走在他身侧。

 

然而这对任何人来说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但落在影山身上,却是一件值得惊诧,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更难得影山也习惯对方的靠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没有了平时那种对任何人都充满隔膜的排斥感,虽然看起来依旧凶恶,但他的容许程度,因那个人而变化了……

 

所以……就算在场上看过他们默契无比的快攻,在见到这样的私下相处,就是他不愿意相信,再不甘,却不得不相信了。

 

不能再看了。

 

金田一强硬地逼迫自己收回眼神。

 

影山未必能像金田一这般想的如此深远,也将自己看的这么透彻,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应该就是这样,对日向的相处和容忍都只是潜移默化改变的。

 

不过,当影山第一次在比赛中遇到日向,当他作为自己的对手在眼前高高跃起,顶着体育馆的顶光朦胧了身形,除了深深地忌惮和不可置信,或许有那么一瞬,影山的心里在叫嚣着。

 

这,就是我想要的攻手。

 

尽管他功底薄弱,基本功粗糙,甚至身高看起来不像是扣球手的水准,但是影山才不管这些,看到他的眼神,影山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留在球场上,一定会再遇到,可能是三天后,五天后,或者是一年十年后,一定会遇到。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也确实遇到了日向,而这个人的对影山的影响侵蚀也愈发得扩大,到了一种难以预料的地步。

 

影山抱着球靠着体育馆的墙壁,他想了整整一个白天加上昨天傍晚练习之余的所有时间,才终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他迟早有一天可以跟北一的队友配合完美,哪怕日向不在。但是在这之前,他绝对不可或缺。

 

如何与人相处的考纲日向还没有给自己划完。

 

 

 

这时,影山结论的主角突然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故作神秘的贴近他的耳朵,像是在分享什么独特的宝藏一样,小声说:“影山,我们去找夜莺吧。”

 

他贴近的动作毫不避嫌,甚至橘色的头发打着卷几缕蹭到了影山脸上,喷出的气息痒痒的。日向近在咫尺的双眼仿佛一颗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一脸期待地笑着。

 

当事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倒显得困惑他一天一夜的问题好像多么在意一般,这让影山看着他灿烂兴奋的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多少有些不爽,他忍不住把球忿忿砸到对方脸上推远,问:“什么夜莺?”

 

日向没有接住球,被砸红了额头,怒了努嘴巴,还是解释道:“今天不是周五吗?周末不上课,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听到窗外有夜莺的叫声,正好你可以来我家借住,我们去找夜莺!”

 

“…无聊。”

 

“影山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给面子?那可是夜莺啊!”日向怪叫一声:“它的歌声你真应该听一下洗洗大脑。”

 

就算被教训无数次,日向依旧学不会在影山面前收敛自己的挑衅。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你这个憨的要死的白痴!”影山被他话语中的打趣气的跳脚,抬起胳膊就要去抓对方毛绒绒的头,被日向反应极快的一个深蹲躲过去。

 

“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傻子一样。”影山打不到他只能靠痛骂出气。

 

“真是的,亏我还想带你去看一下夜莺!你这么不领情,我自己去看。”他口中的“傻子”别扭着一张脸捡起滚在地上排球,狠狠丢向影山怀里,气的眉梢眼角都有些涨红。

 

影山被他的话语说得多少有些意动,看着日向朝自己丢掷排球时语气里显而易见的失落,忍不住想,为什么他就这么热衷去看一些独特的事物呢?为什么偏偏是喊自己一起呢?

 

夜莺能有多么稀奇?

 

想着先前日向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忍不住开口:“我又没说不去。”

 

 

 

 

相传在花园旁有一片树林,这片树林一直伸展到海边,巨大的船只可以靠近树林。树林里有一只叫夜莺的小鸟,它的歌唱得非常动所。

 

 

第二天黄昏,影山冒冒失失跟着日向翻过远迢的一座山来到了对方的家里。这是他第一次借宿在别人家,也是第一次收到邀请前来借住,妈妈听他告诉这个消息,吃惊了一下就立刻同意了。准备工作原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的多,毕竟对于这种像朋友间会发生的事情他还是一个笨拙的初学者。

 

影山拿着妈妈给准备好的拜访礼品有些僵硬的跟着日向进了门,头顶当即冒出“噔噔噔”的声响,下楼梯的声音距离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头发长一些小一号的“日向”扎着两个小揪揪出现了。

 

她似乎有些惊奇哥哥的身后跟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但是却和日向一样不畏惧自己,只是红扑扑着小脸先向日向讨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欢迎回家。”做完这一切后才有些认真的转向影山说:“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面前的小姑娘只有大腿高,脸颊肉乎乎的,笑起来还缺了一颗门牙尤为灿烂,却跟日向尤其的像,影山觉得自己被橘色包围,此刻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外来侵入者。

 

影山向来对小孩子没辙,对日向更没辙,此时二者融为一体简直是超纲考题,他拘谨的点头用敬语回答:“您,您好,在下影山飞雄。”

 

日向竖着耳朵听他结结巴巴的问好,在一旁偷偷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影山听到声响窘迫的恨不得给他一脚,却又碍于在对方家中和小朋友面前只能压抑着怒火。

 

小孩子不理解哥哥为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而是像家家酒一样用了和影山相同的口吻介绍自己:“飞雄哥哥你好,在下是小夏。”

 

影山下意识把手中的礼品递过去,是妈妈装好的清洁礼包三件套。

 

日向替妹妹顺手接过来,打开袋子看了一下恍然大悟:“诶?我说你今天为什么看起来背包那么重,还不告诉我。影山君居然还懂得见面礼这样的礼节吗?”

 

“是我妈准备的。”影山有些没好气的回复道,接过日向找出来的备用拖鞋换鞋,跟着他走进玄关。

 

“也是,你看起来不像有这份心意。”

 

小夏跟在影山身边,把脖子扬到极致,小声惊叹道。“飞雄哥哥好高!”

 

“切!长的这么高真可恶。”日向翻了个白眼,纠正妹妹的说辞。

 

“分明是你在羡慕。”影山有些恶劣的勾起嘴角。

 

“切!就算这样,你还是要给我托球。”

 

“白痴!”

 

小夏听了半天两个人毫无意义的拌嘴,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哒哒哒跑向厨房抱住妈妈的大腿小声告状:“哥哥和飞雄好幼稚。”

 

刚刚走到餐厅门口的二人将小夏和妈妈的窃窃私语听了个真切。没有比被小孩子说幼稚更丢人的事情了,影山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日向则用手肘狠狠捅了捅影山的腰侧,埋怨说:“都怪你!”

 

影山本就无措,听他这么说立刻小声反唇相讥:“明明是你开头的。”

 

 

 

 

这倒不能说是谁的错,毕竟只要影山和日向凑在一起便变成了谁都不甘落于下风的状态,就连话语上也势必要狠压对方一头,小孩子听到怕是都会笑话他们。

 

明明想着不要太恶劣,但是在日向面前他最为真实的坏脾气总是无处遁形。在对方家里也好,在部门活动也好,在排球比赛上也好,只要日向有心逗引,他一定就会乖乖上钩。

 

被小夏的童言无忌尴尬到,影山决定在吃饭时暂时拒绝跟日向过多交流,他向对方的母亲打过招呼,就像呆头鹅一样把自己陷进椅子里,等待晚餐开饭。日向则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一会去厨房偷来两颗小番茄,自己一颗分给小夏一颗,一会假装帮母亲尝尝味道偷夹了两筷子肉。

 

他今天似乎比往日里兴奋的多,仿佛椅子烫屁股一般坐立不安,可能是要好的朋友前来拜访的缘由。日向的妈妈也发现了这一点,当即把他连碗筷一起打包丢出了厨房,防止捣乱。影山偷偷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小声嘲笑,被日向气急败坏的骂了回来。

 

两个人攀比似的吃过晚饭后,日向无视了母亲天黑了的提醒,急匆匆的拖着影山跑出了家门去找夜莺。期间小夏要求同行,被日向以“万一遇到了野猪,哥哥带着你就跑不掉了”的说辞哄骗了过去。

 

小夏则鼓了鼓脸颊,在影山换鞋的时候小声反驳道:“明明飞雄哥哥也可以保护小夏。”却没有得到日向的回应。

 

影山对日向哄骗小孩子的谎话着实嗤之以鼻,野猪怎么可能出现在住宅区周围呢?也难怪小夏不相信,他可真是个笨蛋。

 

不过这话影山没有说出来,不然又要陷入下一轮无休无止的战争了。

 

日向家的周围是一圈茂盛的小树林,郁郁葱葱,特别像童话书中会冒出精灵,鹿,和各种关于魔法物种的怪诞森林。好在现在已经入了深秋,蚊虫并不严重,不然等走出树林时影山都可以预感到两个人被叮了一身的包。

 

影山跟着日向深一脚浅一脚踏进草丛里,鼻尖树木腐烂的潮湿气息混着一点点更深露重的水汽显得分外清新,他伸手拨开眼前的枝叶,随口问道:“夜莺在哪?”

 

日向比他低一头,刚刚好不会被树叶遮挡视线,此时拿着一根木棍探着漆黑的道路回答说:“我们是来找夜莺的,如果我知道它在哪,那就不用找了。”

 

影山不吭声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高和大个子别无用处,在黑漆漆的森林里根本看不清楚前路。因为怕惊动了夜莺,日向只带了一盏发出微弱光亮的小灯,剩下的全靠树冠顶端投射下的群星闪烁的光。所以只是走了这么一会儿,影山就感到了自己的头发被一路上的枝丫挂的乱成鸡窝。

 

“我们一会要怎么回去?”影山被树林的繁杂搞得头大,又开口问。

 

日向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一惊,僵硬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我记得路的。”

 

“哦。”影山紧跟着他走,不料撞向了日向的后背,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打头阵的人似乎越往里走动作越迟缓,忍不住问:“你怕了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天天来这里!”

 

他立即大声叫嚣,可却隐瞒不了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那紧贴在自己身前的躯体上去透出一种炙热的温度,甚至透过棉服交换的体温有些黏黏腻腻,影山在那琢磨不清的温度里查到了对方好像在发抖。

 

这一点,令影山有一种奇怪而违和的感觉。

 

“可你在发抖。”

 

“那是因为太冷了。”日向立刻打断他。

 

但是你的身上却很暖和。影山心想,并没有告诉他,只是忍不住纳闷,夜莺究竟是什么大探险家的执念?

 

他盯着黑暗中日向依然鲜明的橘色后脑勺,分析说:“你这个呆子真矛盾,明明心里怕黑怕鬼,还就偏爱选择各种冒险又刺激的事。”

 

“你呢?你好像也是一样吧。”日向颤颤巍巍迈出一步,并没有回头。

 

“我并不害怕,冒险也是被你抓来一起的。”

 

日向先前害怕的情绪瞬间变成死鱼脸,这个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无情?

 

所以说,遭遇跟行事风格太相似却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要怎么愉快的沟通呢?

 

日向一静,影山也不说话了,于是两人就这样走着,沉默着,但由于脑中各有念头盘算,日向在后怕树林里会不会突然钻出来什么东西,影山不清楚自己又怎么惹到了对方。所以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在“你肯给台阶,我就下”的和谐氛围中,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谈话。

 

“刚刚那是夜莺吗?”影山指了指树尖。

 

日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普通的麻雀。”

 

“右手边树上这只呢?”

 

“那是斑鸠。”他叹了一口气:“影山君,有没有人说过,你除了排球外对其他事物都很懵懂?”

 

“有。”影山不置可否:“不就是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日向有些泄气,莫名有种自己在教小夏认字的错觉,任重而道远。

 

影山看着日向苦恼的表情问:“你干嘛非要去找那只夜莺?”

 

“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那只夜莺,我也想让你听听它的歌声,生活中还有好多有趣的我们没见过的东西。”日向皱了下眉,措辞道。

 

“独一无二?”这个词令影山有些意动,它可以指代夜莺,似乎也可以指向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既然是‘独一无二’,哪有让你这么容易就找到,只不过你现在还没有找到它,找到后也许那个夜莺跟自己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不仅会失望,还浪费时间。”

 

日向总是对于幻想中的东西有那么高的兴趣,被新奇引走视线。可他对于影山来说却恰恰相反,是初见震慑,越相处才变得越独一无二,就像排球一样。日向被其他的东西分去了太多认知和注意力了,而自己却只有他和排球,这个念头突然令影山有些不太高兴。

 

前面的人却停下来步子,影山又撞到他身上,不耐烦的皱眉:“你又干嘛?”

 

日向没有说话,背影似乎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头来。

 

“影山大笨蛋!”他的眼睛里面亮闪闪的,说不清是恼怒还是什么,在夜幕下脸颊也似乎有些不明显的发红,他有些泄愤似的重重踩了影山一下鞋面:“重点不是独一无二,重要的明明是后一句……”

 

“……”影山不知道怎么回答,都顾不上与他计较鞋子被踩上的土。

 

日向见他不吭声了,抿了抿嘴扭回身子继续引路,气息不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影山,我有没有说过……你就像一块臭石头,又冷又硬……”

 

影山闻言,一僵。

 

他是石头?又冷又硬?

 

隔了一会儿,日向头顶传来了一道真的是又冷又硬的声音。  

 

“但是你现在说了……,你以为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你是真的聒噪又吵,而且还是个呆子,周围热闹的让人出汗,越呆久了越觉得烦躁。”

 

真要问对影山而言,日向是什么一样形象的存在?

 

那只能是一种——麻烦来源。

 

他的确吵闹,也的确散发着深厚的热度,可一旦习惯了这种温度,便会深深地排斥起之前的天寒地冻,就像日向刚刚贴近的身躯和毫不设防的后背,现在抽离,只觉得有一点点寂寞。

 

日向对他的特别是源于一种“信任”,但他却知道,自己对他的“信任”是由太多的复杂的“原因”建立起来的。

 

并不是日向一样一种单纯的情绪投射。

 

“是嘛。”日向顿了一下:“你也很令人讨厌,既然两看生厌,我们扯平了。”

 

他不才不讨厌日向,虽然真的很吵。影山垂着眼眸看着日向头顶,橘色的发旋形成了一道汹涌的小漩涡,不去招惹就相安无事。若恶言相向就会遭到反扑,一旦踏入难以绝处逢生。

 

每次总归是这样,无论是日常还是排球上,他和日向之间永远和平撑不过三秒就会崩塌,变成剑拔弩张的状态。即使影山有些贪恋这种吵闹,但无疑他对日向“信任”更多的来源于这家伙的独一无二,这家伙符合自己所想,是一个害怕黑暗依旧选择冒险破开大门的人,其他的不做评价。

 

日向因为方才影山不甘示弱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便一直快他两步保持距离,拒绝和他产生任何像之前一样的肢体接触,举着那盏暖黄色的小灯一声不发,微弱光在黑夜之中闪烁。

 

他们寻找着一只夜莺,在迷雾似的丛林深处愈走愈远,草叶上的露水寒意都渗透了袜子,一直浸湿到了鞋子里面,可这种地方除了日向他根本分不清楚哪里与哪里有什么不同,树的尽头还是树,黑暗中还是黑暗,只能一步一脚地走着。

 

夜空下的一切都是悄寂的,只能听到耳边沙沙的草叶踩踏声和日向一下又一下均匀的呼吸,在暖黄色的小灯下喷薄出一片暖黄色的雾气。影山看着他的侧脸,却总觉得心头窝了一团不了要领扑不灭的火。

 

“……嘶。”漆黑中,身边的人突然小小抽了一口气,把影山游离的思绪拉回躯壳,他说:“该死!”

 

“怎么了?”

 

“没事。”日向不想搭理他,甩了甩手里的灯,拨开眼前的树叶打算继续走。

 

影山眼尖,有些固执地拉住他的胳膊,低下头:“别动。”顺着那微弱的光他看到日向的手背上潮湿被不知什么的挂出一道新鲜的划痕,带着一弯红鲤在皮肤上摆尾,就像顽皮小孩每次出去疯时带回来的冒险勋章:“……你的手上……我刚刚就看清了。”

 

“……”日向被他强硬的动作按了下来,忍不住坐到他身边,屁股下垫着厚实潮湿的草叶,四周也全是茂盛的绿色张牙舞爪,只在这一团树丛中开辟出一颗光亮,他微微侧过头:“划了一道而已,又不严重。”

 

“……还在流血。”影山提醒他。

 

日向盯着影山认真的表情,舒了一口气,周围郁闷的尖锐气场不自觉散了些,他看了会儿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皱眉思索了半天,随手扯来一片树叶在衣服上蹭掉本就看不见的尘土,又朝手背的伤口上啐了一口口水,便拿叶子覆盖上去按紧了伤口。

 

“这样就行了吗?”影山看他忙忙碌碌的小动作问。

 

“只能先这样了,一会回家再洗手贴上创口贴。”日向朝影山努了努嘴巴:“现在只能换你来提小橘灯了。”

 

他确实两只手都不得闲,“你往那边让开些。”影山用膝盖挤了挤对方的腿,探起上身往日向左手边去摸那盏小灯,日向把手臂交叠按在一起,整个人往后扬,腰线弯曲成一道流畅的弧度。就像自己托球的轨迹,影山想。

 

那盏小灯因为他们的动作在草皮里滚的有些远,影山摸索了半天,只看得见光源却根本触碰不到,他有些急躁的屁股朝日向挪近了一些,整个身姿越过日向叠在下面的身体,像覆盖住了光源一样,甚至可以闻到身下小个子衣服上洗衣粉的香气,剔去平日里打球后的臭汗味,熟悉又陌生。

 

“你…快点,笨手笨脚的。”日向在身下抬了抬腿 ,顶向影山的小腹,有些结巴的催促道。

 

影山被他的动作搞得一僵,猛地一伸胳膊往前一蹿,指尖勾住了一条细小的纤绳,拽在掌心,便像弹簧一样飞快抽回身。

 

“拿到了。”影山提起小橘灯的提手。

 

日向直起腰,把脸埋向黑暗处,“真迟钝。”

 

又怎么惹到他了,影山陷入新一轮疑惑,盯着日向甩来的半个后脑勺,那没有隐藏在黑暗中的耳廓似乎有些发红,是错觉吗?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举起小橘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示意他该走了。

 

日向却没有反应,僵着不动好久一会,久到影山以为这家伙要在这树林里坐着睡着了,他突然小声开口道:“完蛋,我腿麻了。”语气又窘迫又恼怒:“是禾麻的叶子。”

 

影山大脑混沌了一下,瞬间神经绷紧:“禾麻?有毒?”

 

“没有……只不过会发麻,一会儿就没事了。”日向放弃挣扎仰头倒向后面的草叶中,枕在树林的泥土和甘甜叶子的气息:“再等一会吧。”

 

“真蠢。”影山毫不吝啬的骂了他一句,然后又坐回他身边。

 

“跟你一起总是遇不上好事。”日向忽视了他不客气的嘲笑,看着枝叶掩映中的夜空小声数落:“……第一次跟你见面我输了比赛,第二次见面打落了教导主任的假发,第三次就发球砸到了你的头……现在想带你看看夜莺,我却只能躺在这里。”他无奈的摊了摊手:“你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合。”

 

影山特别不喜欢他用这样认真的话来否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郁郁的把小橘灯扔到他鼻子上,“但你却可以跟气场不合的人打快攻。”

 

暖色的灯砸在日向脸上,他一瞬间被靠近的光源刺激的眯起眼睛,语气认真的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跟所有人都能配合出快攻的,我会变得更厉害,不会只能把你的托球当做武器一样一直闭着眼睛打快攻。”

 

这种话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划清界限,影山的语气掺杂了更深沉的不满,“我会成为最厉害的二传手,你如果变得更厉害,还是会遇到我。”

 

“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日向说。

 

“我……”

 

“嘘——”

 

影山还想说什么,刚刚张口发出一个字节就被日向的气声打断了,他扯了扯影山的袖子,拽着他拉低了一些身子,放小声音说:“你听,有夜莺在唱歌。”

 

 

 

 

小夜莺唱起歌来,它歌唱盛开的玫瑰,甜蜜芳香的花朵,歌唱森林和原野。

 

影山屏住呼吸,他听见高高的枝头上传来清亮的啼叫声,就像童话树里描述的那样,那声音动听极了,常常使人感动得流出泪水,歌声就像是母亲在吻自己的脸颊。

 

日向也小心翼翼的把小橘灯从脸上拿下来,发着微光的橘色歪在两个人的脸颊中间,影山忍不住把目光夜空中划到他脸上,小橘灯照的日向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眨不眨,像是拨开云雾时满天的星河一瞬间化作了倾盆骤雨,沙沙的落在他的眼眶。

 

他看着日向,而日向在高高的树冠中寻找夜莺的踪迹,也许夜莺也在高处看着演唱会的两个听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

 

说起来有些对不起夜莺,但影山出神的望着身旁的对方,一瞬间耳朵失聪,他却听不见了小鸟的歌声。眼底像有一颗殒落的火星在湖面蓦然炸开,冰冷的水面沸腾,雄射光芒耀眼,一直坠入最深的湖底。

 

瞧,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夜莺已经在眼前了。

 

他们靠的很近,就像把草地当成了松软的床,把茫茫星空当做了镶满钻石的奢侈棉被,手贴着手,头顶着头,日向的橘发也调皮的影山蹭到脸上,带着只有在太阳出来时才可以闻到的气息。

 

夜莺还在唱,而影山则趁日向不注意偷偷的汲取着身旁热源的体温。影山一向不自知,相处中难掩自我,这跟孤僻的性格有关,一般这种人心理活动很多,但与别人的交流却无限接近于零,他只要沉浸在自我的世界内,其实对于别人的任何话都并不放在心底,只管他自己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说好听了这种可以叫作大度,说白了便是根本没有将人放在心上过,更何况是别人的话。但此时影山却突然想起日向先前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没见过的东西,缤纷的色彩。

 

如果他没遇到过日向,今天的一切都会变成这一生中无法想象触及的冒险,他也不会听到夜莺唱歌;不会看到天空的深蓝色、小橘灯的暖橙色、树林的墨绿色;更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只“夜莺”。

 

一曲结束,头顶的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日向看穿了眼睛也没见到小夜莺到底长什么模样,他回过神来,向献宝似的杵了杵影山的腰,“好听吗?”他问。

 

影山发呆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径直对上日向像揉皱金箔似的双眼,一瞬间做贼心虚的窘迫让他迅速移开了视线。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不麻了?

 

“……嗯?”日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踢了踢腿,继而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笑着抻展身子:“不麻了。”

 

“不对!”他反应过来:“你还没说好不好听呢,不然今天带你跑这么远不就白费了?”

 

影山站起身子,随手捞起扔在地上的小橘灯攥在掌心,背对着日向的身影分外高大。让日向忍不住又羡慕的骂了一句可恶。对方却有些不耐烦的侧过脸,催道:“太晚了快点该回去了。”末了才补上一句:“不算难听。”

 

等到最后才得到影山的肯定回答,可日向还是很满意,一蹦一跳的跟上他的步子,观察影山不知道往哪迈的步子问:“你认得路吗?”

 

影山沉默了一瞬:“……不认得。”

 

“那就让我来打头阵带路!”日向笑得更开心了:“你帮我打着灯,我们快点回去,万一碰上野猪就遭了。”

 

“哪来的野猪,你别用骗你妹妹的谎话。”影山多少有些无语。

 

“真的有!先前我遇到过,跑了好久才甩掉的。”

 

这是小树林又不是森林,怎么还会存在野猪,能有些独特的小鸟已经算是稀奇了,影山嗤之以鼻,否认着他的说辞。

 

下一秒,丛林深处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伴随着野兽“呼哧”的吼叫震耳发聩。

 

二人:“……”

 

一双发着赤红的眼睛出现在树林深处。

 

难不成是真的?影山板着一张脸抽搐了一下嘴角。

 

“不,不会这么背吧!”身边日向颤抖着的嗓子叫起来,整个人完全僵掉了。

 

日向居然真的没有在骗人,还真的有野猪在树林里,意外的是影山并没有那种铺天盖地的害怕,只觉得万万没想到这个呆子不是信口开河,他双目紧盯着前方枝叶里冒出的四肢粗壮,蹄大而宽圆的野猪思绪渐渐回笼。

 

“日向。”他默默扯了扯日向的头发。

 

“干嘛!”日向下意识拍开他。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跑了?”

 

诶?日向一愣,接着一看,这才发现那野猪已经钻出了树丛,锁定了他们这个方向。

 

“哇啊……影山,快逃命啊!”

 

日向尖叫一声,便拽起影山就狂奔而去。

 

夜里草丛中漆黑一片,路上根本看不清楚障碍物,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绊倒,只能靠这盏微弱的灯照亮,日向边跑边回头一看,当即脸色惨白,冰冷的手指不断地颤抖着。

 

跑快点!快点!在快点!

 

影山手指紧紧捏着着他的手掌,小一号五指与他的掌心相握,缠在一起,带着茧子的地方摩擦出一丝热度,腻出潮津津的手汗,他不自觉加了几分力度,就怕日向会像游鱼一样从他指间溜走,落在后面,两人慌不择路的撒腿狂奔。

 

日向心中慌乱成了一团,可突然仰头看到影山就在自己的手边跟他一起狂奔,脸色一样的难看一样的覆满了汗,不知道为何竟瞬间安抚了他的心,让他的乱成一团的脑子清醒冷静的几分。

 

风轻轻地柔柔地飞翔着,如巨大的翅翼亲切地抚摸着一切,月,那么圆,那么亮,整天幕上只有它在那里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而在月底下狂奔的影山和日向被一路上各种碎枝乱叶各种遮挡着视线,只能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枝条和树叶的锯齿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不知道裸露在外的皮肤究竟被划了多少道伤口。

 

“往那边跑……”他和日向一口气地跑出了不知多远,却还在树林里兜圈子,耳畔呼啸的风声一阵一阵,影山在剧烈的呼吸中眯起眼睛,思绪渐渐悠远,只觉得当全身力气与思维都跟着一块儿跑光了。

 

“果然,我,我们两个凑、凑一起总没好事……”身后日向有气无力的粗喘声断断续续响起。

 

影山没吭声,两人就这样憋足了气,一冲了不知道多远,直到栽出了树林才停了下来。

 

终于,重新暴露在平静和坦诚的月光下,没有枝繁叶茂的遮挡,家的位置就在右手边,窗户里透出明丽温馨的光。

 

二人体力消耗得厉害,影山看了一眼树林,确定野猪没有追出来,才松开了日向。他们剧烈的喘着气,像“呼扇”翕动的风箱一样。日向白着一张脸,双腿一软,径直倒在地上,和影山一边喘气缓劲儿,一边闭上眼睛。

 

影山缓了好一会儿,气息不稳,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看个夜莺居然被野猪追杀,说出去都没有人会信。”

 

日向这才睁开眼睛,一本正经说:“多刺激,这下你夜莺野猪都见过了。”

 

影山歪着头看着他,微凉的风刮在脸上,大脑也清醒了一些。这个呆子刚刚还慌的要死,叫的谁都大声,可是逃离了刚刚的危险胆子壮了起来,就敢一本正经的胡诌,大言不惭说什么刺激,简直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耍无赖。

 

“那你刚刚还愣着不跑。”影山半撑起身子坐起来,语气有些不客气。还好日家周围都是一层厚厚的草坪,即使刚刚躺了一会也没有蹭上泥土,只有小草的碎屑勾在衣角。

 

“我……我那是在近距离观察野猪。”日向不服气的踢了下腿:“影山君跑那么快才是害怕了吧。”

 

“我害怕?”影山嗤了一下,拿先前的事情来堵他:“倒是你,怕黑,怕鬼,怕野猪……胆小鬼。”

 

“我都说了我不怕!”日向被惹恼了,随手地上揪下来些草皮就往影山脸上扔,轻飘飘的碎叶跟鸿毛差不多,慢悠悠的落在地上,扔了个寂寞。只有一根特立独行的小草顺应了他的报复欲,刚刚好飘到影山的鼻子上,而影山盯着那根草叶变成了斗鸡眼,憨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日向捧腹大笑。

 

他的笑声既清脆又爽朗,影山羞恼地扯下鼻子上的草叶,鼻腔却止不住的发痒,当即便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直冲日向的脸。

 

还在狂笑的日向立刻就遭了殃,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活该。”影山揉着鼻子说。

 

 

 

夜间的气温骤降得有些低,更何况还是冬季,即使穿着厚实的棉袄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日向呼出一团白雾,翻身坐了起来,跟影山并肩靠在一起。

 

“你看天!”突然,日向说。

 

“怎么了?”影山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少了高耸的树冠遮掩,今晚的月色一碧如洗,澄澈的洒满整片大地,静得仿佛这是一片天地是被众神遗弃的独立空间,群星闪烁坠在夜幕之上。

 

日向一身狼狈坐着身侧,穿透白雾,穿透冰凉夜色,衣服上都是被树枝勾丝的细小划痕,汗津津的脸在碧蓝的月光下泛起光华,脸颊和下巴有着细小的划痕,只是鼓起一道并不明显的细小痕迹。就算这样,他的双眼仍旧的那么明亮,比十六的月亮还要光耀满目,笑着跟影山分享一切的美好。

 

影山看着他,一瞬不眨,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给自己讲故事书时,讲到国王听了夜莺唱歌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说:“我要送些金子给你。”夜莺谢绝了,看到国王流泪,它什么东西也不需要。

 

或许当时那只小夜莺跟现在的日向想的一样,虽然日向不会唱优美的歌,但他却突然眼眶发热了,觉得心脏突然被一只巨掌攥紧,天空每一粒星子都无声无息,直直地往下砸进了他心里,砸空了所有繁杂的思绪。此刻时间陷在这一个须臾里,灵魂翻覆生来死去。

 

影山无意中喃喃自语:“我发现…夜莺它一直就在我眼前。”

 

声音比寒夜的月光更要凉,日向听进耳中表情一怔。

 

他缓缓转过头来,明亮分明的双眼就像一泓宁静、明颤的清水。影山确定,他一定听懂了这句连自己没过大脑的话。

 

日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紧闭上了嘴巴呼吸渐缓,然后突然伸手抓住影山的围巾收拢,把他扯近。

 

呼吸就喷薄在脸上,白雾融化为水汽迷蒙,他们的脸贴的好近,近到影山甚至开始茫然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只觉得明明是这样寒冷的夜里,他却燥热的直烧耳朵。就在他瞪着日向同样烧红的脸,大脑缓慢的可以下出一个定论时,对方猝不及防地用力将唇磕了过来。

 

日向说:“我才不是夜莺,是乌鸦。”

 

 




国王决定把夜莺留在宫内,并派很多仆人服侍夜莺。夜莺飞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乌鸦在字典和传说里含义表现为三个方面:


第一个是用在占卜上,乌鸦们飞起来像一阵黑色的流云,其中夹杂着赤红色,叫声可以穿透云层,预示有好事要发生;


第二个是看做霉运的代表,常言说如果城上有乌鸦出没,预示将有人倾家荡产。招呼毒药,成为国家的祸患灾难。


第三个是孝乌的意思,那些乌鸦的为吉祥的意思,因为它们反哺识养,所以代表好事。但是这种说法比较少。


那天日向的回答莫名其妙,影山曾偷偷用手机搜索过关于乌鸦的含义,堆拗口的古文他压根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能懵懵懂懂理解那是一种独特的幸运。


他回想起日向先前说起乌鸦的口气,顿时觉得对方果然一直是这样不甘示弱,就连献吻也针锋相对,他先前被日向一巴掌磕破的嘴皮因为那个吻变得更加严重。


毕竟乌鸦是猛禽,总归要比夜莺帅气的多。但影山才不管他,毕竟日向对于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夜莺”,无关帅气。


他不承认自己是国王,但是依旧会被夜莺的歌声分去心神。那又有什么问题呢?毕竟所有人都爱夜莺,所有人都沉浸在夜莺的歌声里,但所有人都爱的夜莺却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之前刚刚遇见日向时影山说的一样,“二传是最帅气的,是整个队伍的领导者。”即使不戴王冠,天才二传手仍保留着他一直埋在心底的占有欲和桀骜。


可这未必是日向的。


影山和日向第二次大吵了一架,第一次是在新快攻磨合时。他们时常斗嘴,时常打闹,但这一次却异常严重,社团活动结束后日向干脆不等影山,直接跟田中西谷一起前辈先行回家了。


从上一次吵架的时候,影山就知道日向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要华贵完美的金丝笼,妄图冲破他们协力辛辛苦苦搭建好的城堡,而此时更甚。


在高一宫城县的春高代表选拔赛后,影山被选进了全日本青少年合宿,可是所有人都为他高兴的目光中,只有日向跟其他人都不同,显得尤为不甘。影山向往强者的世界,去踏足他从未接触过的高度,那一刻,在与日向目光对上时,他除了胜利的暗爽,心里却莫名滋生了一种完全无法言说的情绪,持续时间之久,直到已经抵达了东京却还是让他难以释怀。


邻国的大臣向国王供奉了一只浑身坠满宝石,制作精良珠光宝气的机械夜莺。因为太过于新奇,就连一向感情淡薄的影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造小鸟时也忍不住移开了注意力。


合宿时一切都很顺利,他在练习中结识了宫侑前辈以及各式各样的天才排球选手。也在对练中看过了星海前辈“咚”的起跳,在不经意托出日向最熟悉最千锤百炼的一球,哼出了那支熟悉的曲调时,一瞬间那些暗自滋生的藤蔓疯长,影山莫名想到故事里真正的夜莺好像还在森林中翱翔,也不知道是否风餐露宿,是否给别人过唱那首他最熟悉的歌。


他理当与自己一起的。


练习结束后,影山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自己心头莫名的不甘来源于哪,他只是突然想到自己都会被迷了眼,那么日向呢?他比自己见过更多的炫技后,是否也会被迷了眼,是否也会打更多人的托球。


影山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干脆跟随本能跑去请教宫侑,他向来对前辈很有礼貌。那个人在远处拉伸,他掌心捏着排球走了过去,开口就说:“宫侑前辈,可以耽误下时间问你一个问题吗?”一边紧皱着眉头,努力为问题后续措辞。


“嗯?”宫侑被身边都声音惊扰,疑惑的停下自己的拉伸动作,有些诧异影山会主动找自己询问,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主动探究的人,但还是懒倦轻飘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回答:“你问吧,飞雄。”


听对方意味不明的话,影山默默地蹲在他身边,有些难耐的摩挲着掌心的排球,周围练习的场地上偶尔传来排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


“你要说什么?”宫侑盯着他苦恼的表情,出声打断。


影山顿了下,终于开口问:“宫侑前辈会想和谁打一辈子的排球吗?”


宫侑微微一愣:“你刻意来找我,就只是为了问这句话?”


影山下意识捏紧了排球,点了一下脑袋。


“当然有,我要和治那个蠢猪一起打排球,不过这次他没有来,你没见过他,那家伙可跟我这个天才是双胞胎啊,排球技术自然也烂不到哪里去。”


不只是这样,影山知道自己想听的不只是宫侑前辈所说的这些。其实他更想问,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这些理所当然却觉得不安!一种不安定难以掌握的未知在发酵。这明明、明明就应该是……属于他和日向的约定。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笃定?


“什么为什么?宫侑反问。


“……”影山缄默着面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转身要走:“没什么。”


在他的身后,突然听到宫侑用他那玩味儿轻谩的声音问:“飞雄,我原以为你只是托球很乖巧,可想不到对待人际这方面也是这样幼稚。”


“乖巧幼稚?”


“飞雄,你小时候玩过沙土吗?就是那种越抓得紧,但手里握着的沙却流逝得更快的那种?”


影山猛地转过头,目光一瞬间茫然了下了来:“什么意思?”


“这又不是小学生相处过家家,我啊,虽然不知道飞雄说的那个人是谁,但你把对死死地攥在手中,有什么用呢?”宫侑眯起双眼,但话语里却十分的不客气,抛下这句话就站起来离开了。


听了这话,影山突然变了脸色,脑子里疯狂转过与日向相处的所有片段,他愣愣地立在当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退开几步,走到墙角旁坐下来,手死死地抓紧掌心的排球。


许久,他才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宫侑走远的背影,神情间一片低沉,完全不像刚才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声音透着茫然而低哑地反问自己:“那该怎么办?他明明是我的夜莺,是我一个人的……”






对感情不甚理解的天才也会患得患失。


影山从来不担心日向追不上他的脚步,可是偏偏参加了东京合宿后,一旦身边突然缺失了那个橘色身影,却总会觉得难耐,思来想去都怪这家伙实在是太慢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即使别人说这样不对,但是他的前路已经被自己绝口不提的拼接堵塞得严严实实,日向该与他一起的。


日本青年合宿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校门口影山遇到了日向。对方裹着厚实的围巾,一张脸簇拥其中,橘色的卷发被耳罩紧紧下压贴在脸颊上,明明脸色被一路而来的寒风吹到冻红,可表情却严肃而紧绷。影山也下意识把五官绷得面无表情,他们就这样紧紧盯着对方,一步也不挪动。


看着那双眼睛,像是蜜糖在空中即将下落,就在那分厘之间,他已经身比脑快,与对方赛跑似的并肩往前冲,冲去的不只是那个排球馆,而是更旷大悠远的地方。


眼角余光中悦动的橘色一跳一跳,脸侧的风漫长细密,在呼吸稀薄中,影山恍惚想起来那天星空下,他和日向共同狂奔于树林中去寻一只夜莺,没有正确的方向,也未必宽广,不必计较真假顽疾,也不必举众叹息。


耳边日向说,他才不是夜莺。


最后赛跑比赛结束在日向扑向地面挡在大门时,他把干净的校服蹭在活动室门前都是灰尘的地上,力压影山一头,实在是笨蛋的可怕。


然后,笨蛋抬起头望向另一个笨蛋,他问:“你有活动室的钥匙吗?”


“……”影山愣了一下,从刚刚见面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摇头说:“……没有。”


日向早有预料的从包里拿出排球示意他,影山才反应过来,便一边跟对方互相垫球,一边脑中不停搜刮词语。自爷爷去世后,第一次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像倒豆子一般告诉某个人。


影山他知道自己的夜莺可以唱出更好听得歌曲,他为他带来了写好的曲谱,可惜话还没说完,田中前辈带着钥匙就来了,打开了活动室大门,他只能作罢。


这一挨就挨到了晚上部门活动结束后,可依旧还未能说完,他们第二次被大地前辈打断了。



越急于诉说,反而越不得时机吗?影山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难掩焦灼,忍不住脑子里浮现起宫侑说的话。


……飞雄,你小时候玩过沙土吗?就是那种越抓得紧,但手里握着的沙却流逝得更快的那种?


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日向慢一步落在他身后,看着对方有些焦虑的的走路姿势,无声透着迷雾一样的茫然与狂躁,心头纳闷,影山也会焦虑吗?


“嘿!影山同学!”他三两步追了上去喊道。


“……”前面的人顿了一下。


日向忍不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嘲笑道:“真是的,才十几岁眉头皱这么紧,像个老头子一样。”


“……”影山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日向下意识皱起眉头,平日里他不说暴怒起码也会回敬几句,今天的一言不发看起来真让人难受,忍不住又问:“难不成让金田一说对了?你在东京真的被人打的落花流水……”


“你很闲吗?”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劝慰。


“与其有空担心我,不如练一下你那烂的要死的接球发球。”影山一双淬了冰,漆黑的双眼,带着一丝恼怒地看向日向。


看着他的眼神,日向心头莫名像一簇小火苗猛地被泼了一壶烈酒“蹭”烧了起来。


“你——”


“太慢了!”他猛地转过身子,一字一顿:“太 慢 了……”


快点追上来,站在我身边,快点留在我身边,你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夜莺。


看到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内,全是一片令人感到焦躁埋怨的火气,日向脸上的表情一僵。明明是同一双眼睛,但它却早已无先前看着他时的认真与坦诚,只剩一片幽深晦暗的急切。


影山……他这是在不满他?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掠过时,日向只觉心脏似被重击了一下,只觉自己此时在他面前十分地难看,羞怒、愤懑,屈辱种种情绪齐袭填满他胸腔。


太慢了?


他怎么不着急?可任何事情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他可以不在意其他人说,但唯独被影山摊开来讲,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一字一句都像把自尊翻捡出来炙烤。


日向狠狠地咬住下唇,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底火光一片,一把扯住影山的领口就扑了上去。


“你在想是我耽误了你,对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小石子一样掷向影山的面门。


而影山在他那喷撒在脸上的炙热呼吸中恢复了理智。


不是!没有!


……说怪日向根本就是无理,毕竟对于周围大家的大步向前日向比谁都着急,但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当一个人特别看重什么时,便会忍不住回想,如果他不要和那么多人都关系融洽,如果他能够一直在自己身边,如果他更够再快一点,如果他可以和自己一起去日本强化合宿,若他真的能够只成为他一个人的……


影山抿紧了嘴沉默了,这种时候让他上去跟日向解释什么,他根本笨拙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忍不住感到更加烦躁还有说不出自责,现在的影山更是在怪自己。他明明知道日向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一直在努力要做打败自己的那个人,他既应下了这场持久的比赛,那么产生的恶果苦果,也要自己担下、咽下。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就算夜莺再普通,再不完美,只是一只灰秃秃的小鸟,那也是他的,是通天彻地唯一的。 


人之所以是人,就算影山再天才再也做不到像机械一样无脑无心无血无肉。眼看着日向即将脱离掌控,想抓紧却是把对方推开。宫侑前辈说过的话像网一样令人作茧自缚,他控制不住的恶语相向,做不到保持平日里的满不在乎,也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去体谅日向的心情。


“……”影山握住了日向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掌心下那炙热的温度像夏夜划过电闪雷鸣,翻滚灼烫,他咬牙用力把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他不想跟日向打架,只是甩开了对方,提起包转身就要走,这种时候继续辩解或争吵下去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就在影山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日向脸色黑沉一片,突然出拳重重的锤在了活动室的铁门上。


铁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连带着传遍整个楼道,在尤其安静的晚上,连远处的声控灯也突然明亮了起来。


影山一愣,一回头,便看到一脸受伤愤怒地看着他的日向。


此时,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鲜活自然的笑脸,像一只被惹怒到极致,弓着身子冲他呲牙咧嘴的橘色小狮子。


“影山,不需要你为我着急上火,我会靠自己变得强的。”


气到极致时,日向连语气都变了,他平日里稚嫩的声音又沉又冷。


影山依旧抿紧了唇不说话,面无表情,但眼神对视时却忍不住退缩了一下。


“……我不是你的夜莺。”  


日向重重地留下这一句话,就错身先一步下了楼梯,擦肩而过时硬生生撞过影山的臂膀,不偏不倚,不退不缩。


影山看见他负气离开,心头猛地一梗。


先前因为铁门的巨大响声而原路返回打算查看一下的菅原刚刚好目睹了这一幕,脸色一变,正打算追日向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影山一眼,眼底的神色各种不明,欲言又止。


一切平息后,影山脸色渐渐变得憋闷难看了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种令人一触既炸的冷意。“我……”他忍不住看了面前的菅原前辈一眼,少有的眼神里充满挫败。


看懂了影山的眼神,菅原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口说:“影山,你对日向……为什么总要说那样的话呢?”


影山双眼闪烁,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拿日向怎么办才好。


菅原走了过来,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说:“你明明对前辈同辈也算听话,却总是要对日向生气发脾气放狠话。如果是把日向换作是别的人,你还会说刚刚的话吗?”


影山听他说完一愣。


他细想一下,表情有一些古怪。


菅原看懂了那一抹“古怪”的含义,又说:“你觉得日向对于你是什么?”


“……夜莺。”影山不假思索,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一个人的。”


“夜莺?那谁会为了夜莺生气?”


“可……”影山忍不住指尖扣索着背包带。“合宿中宫侑前辈说,越抓得紧,手里握着的沙却流逝得更快。我不抓紧……他就会飞走了……”


沙?


“但日向并不是一件物品,多在乎一下对方的想法。”菅原拍了他的肩膀“没有人会因为夜莺而生气,明明别的人怎么样你也不在意,你对他的心意自己要搞清楚,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埋怨,菅原的话点到为止。


影山沉默,心底满是质疑,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言论。


他不愿意再多纠缠这件事,只是微微一弯腰向菅原道过谢后,就转身回家去了。  


菅原看着影山那仓促离去的背影,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靠主观意识就行动,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真是单纯又执着。不过毕竟是他们,应该马上就能和好吧。






教室里,耳朵旁边是同学翻书时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影山埋头趴在课桌上心神不宁,他昨天大脑混乱了一晚上辗转反侧,本以为上课会被枯燥的理论催眠,却还是不由得一心二用了。


讲台上生物老师的声音悠悠飘过来,他讲到:“……任何的肌肉太过用力 ,会因为在分解释放能量时缺氧而形成乳酸,于是,就会有酸痛感……”


影山迷糊的听到脑子里,分解、释放、乳酸什么的他一个词都不理解,抛去理论性只规整出一句话:肌肉太过用力就会酸痛。那,现在胸口却止不住的有些的酸楚,也是因为太过用力了吗?


他不由回想起离开昨天晚上,菅原对自己警示点破的那些话——“夜莺?那谁会为了夜莺生气?你对日向……是和别人不同的。”  


菅原前辈说的这个“不同”他承认,因为他只把日向一个人划分到了自己的一栏。


但“生气”,那是生气吗,谁会为了夜莺生气?


而日向于他而言,并不是物品,但含义却不同,自己与他从对手变成同行同伴,站在同等的位置高度,与他配合默契的同时,也将他的所作所为一起放进了眼中。


影山这个人心胸没有多宽广,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不在意而已,而在意的事情始终无法释怀,北一的那一球一直隔阂在心底。当他将日向放进眼中之时,对方的某些玩笑言论也相对就会被扩大、严重,所以才唯独跟日向打打闹闹。


但这一次,两个人却不管不顾把话语化作锋利的刀片狠狠裁向对方,多么恶毒多么绝情都能扔出来,任由血液剥离刺痛,甚至忘了这是一把双刃剑,也会狠狠地刺穿自我。


影山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日向不下一次的否认,他不是夜莺,如果他不是夜莺,那为什么会带自己看不同的事物与景色?如果他不是夜莺……


他们为什么会口口相斥,明明右手一捧琥珀色的蜂蜜,左手就能如此决绝的去打翻甜腻。


影山想不明白。



忽然,窗外一道电闪雷鸣打乱了他的思绪,教室也躁乱了起来,暴雨哗哗,像天幕决了口子,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铁鞭,天空中风浪翻腾一片黑沉。


冬季的一场暴雨冷入骨髓。


影山摸了摸包里,想起来出门时母亲提醒他记得带伞,结果他一时恍惚忘记了,现在看起来这场雨并不会一时半会就停下。


不出所料放学时,他又收到大地前辈因暴雨部活取消的短信,影山大脑更加放空,掂起背包侧头看见窗外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想着还是去体育馆练球等雨停,或许可以让大脑清醒一点。


他顶着自己的校服外套一路冲向活动室,几乎每一步都踩进泥水当中,浸在水中的鞋子湿透了,可包里的护膝和排球鞋却被他护的密不透风。他冒着风雨刚刚冲向楼梯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他忍不住抬头一看,正好是刚刚收起来伞的日向。


昨天的争吵还没分清个对错之争,第二天的晚上又撞个正着,不仅影山无话可说,日向也一下子冷下了脸。


日向本是不想理他的,可看见影山脸色冻得发白外套都湿透了的狼狈样子,还是忍不住眼皮动了一下,抿了下嘴打算撑起雨伞直接回家,窄窄的台阶只有那么宽的距离,一时间他往左走还是往右走都被对方堵了个正着,日向深吸了一口气。


“干嘛。”他说。


哗啦啦的雨声中,能传达的声音很模糊,影山刷地一下抬起头,房檐正蓄满了一滴雨水啪哒地滴落他的额头,然后沿着他的额头滑下,他刚刚下意识堵住了日向的路,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影山动了动脚,感觉鞋袜里全是吸满的水,他张了下嘴只说出一个词:“……排球。”


日向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褪得干干净净,他神色冷漠的可怕,眼睛里像凝了尖针一样甚至刺到了影山:“让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你不用说。”影山沉默了一会,他认真的回答,却依然没有移开步子。他只想知道原因,为什么日向不是他的夜莺,为什么日向那么生气,影山脑子里缓慢的想。


“你看着我。”日向突然开口。


影山下意识听他的话抬头看向对方的脸,日向就站在比他高一个台阶的位置,他抬起头就可以刚刚好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面除了平静只剩下了平静,可影山盯着那双明亮而认真的双眼,在对方认真的注视下渐渐的开始耳廓发烧起来。


两厢沉默。


“……”日向就这样看着他,眼神不躲不避,不知过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了,他说:“你还是不明白。”


“明白什么?”


“平视。”日向说。


“我在平视。”影山立刻回答。


日向听了他认真的话,反而胸膛急促起伏一瞬,紧紧闭上了眼睛,猛地一下睁开后,气得直接将手中收起来的雨伞直接砸向影山。


影山笔直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躲,一道疾风从他耳边砸过,他漆黑的头发先前被雨水淋湿,紧紧的贴在头皮上,雨伞重重砸向地面时溅起的泥点爬满了影山的本就泥泞的裤脚。


“我要你平视我,即使没有这多出来的一层台阶。”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从来不会因为我的身高看不起我,但是也没有在平视我。”


影山表情一怔,看着他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着:“影山,我迟早有一天会打败你,我可以是夜莺,也可以是乌鸦,更可以不是,但唯独有一点不会变,我不会是你的。”


看着他那撕破了平时一直笑着的表情,双眸眼里都是受伤,更深层下的却是认真,影山怔愣得更深了,他不明白,他有些恍惚地问:“日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的眼睛会骗人!”日向颤抖地碰了一下影山的眼皮,他因为天寒地冻而脸色冻的苍白,却也因为怒气泛起了红色,声音就像刀子一样尖锐地滚过:“你的眼神明明跟那天晚上我们亲的时候一样,我以为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可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懂!”


影山忍不住走上前一步说:“我没有骗你。”


听完影山这一句完全抓不住重点的话后,日向眼中的怒火滞顿了一下,一股无力感直涌上心头,一时只觉自己胸膛内也好似这冬季里的倾盆大雨冲刷,凉了个彻底,令他十分难受又愤忿,他重重呼吸了几声,紧紧抓住影山被淋湿的双肩,然后猝不及防地用力将他推倒在被雨水完全浸湿的泥地里。


影山根本没有想过日向竟然会突然用推人招数,一时间没有防备,止不住后仰的力道,屁股着地,“啪”地一下摔了一身的泥水。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一回过神来,抓住日向的腿也把他扯了下来。他听不懂日向要表达的意思,只能明白到对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心中也窝了一团愈烧愈烈的火,忍不住反击起来。


日向摔倒在地,他抿紧了双唇,不管不顾一身的泥浆便扑压影山身上,两人就在这冰凉的雨里扭打到一块儿去。


影山被身上压制着地日向按的死死地,也不知向来力气不大的他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劲儿。


“该死!你这个呆子!”他气不过,直接凶狠的去揪日向的后衣领,却在半途又被他抓住了手腕,日向像发狂的小野兽一样恶狠狠地望着影山,眼里又恼又气,像豁出去了一般,他一口就咬上影山的下唇。


由于撞下的力道过猛,当即便将影山的后脑勺给撞进泥里了,影山头发被泥糊了个彻底,他下唇被人叼着,脑袋拼命左右避开,溅起不少泥水,但日向也不理会可能会啃得一嘴的泥,体内的不甘心因为影山的挣扎被激发得更厉害。


他们本就黑色的校服彻底和泥水混到了一块,掰扯不出颜色。


日向卷翘的橘发也被大雨浇透了,一缕一缕打着结,正滴着水,一双失了原色的棕色眼眸透过阴霾与乌云,微微发亮着,他又低下头,一口便咬上影山的上唇,牙齿一合,硬是给对方咬破了皮。


影山被唇上的刺痛激到猛地坐起来,也顾不得伤口,直接伸腿把对方像倒垃圾一样扫到地上。


日向从不怕影山的力道,像偏执狂发作一样,翻身爬起来又冲过去,扬起拳头却没有打下去,只是和影山一样脏兮兮地滚在地上,他迎着影山的力气,又将他重新压在了身下。  


“混蛋……”他嘶哑的声音像枯枝被丢进火焰里。  


头顶突然发出的声音,令影山撕扯的动作一停。  


“影山,你就是个笨蛋……你蠢的要死,还总是说这种没有朋友的话……”


影山下意识觉得日向的话有几分认输的嫌疑,但一抬头看着低头俯视着他的日向,眼角明明都泛上了红,但眼底那不服软的怒火却从来没有熄灭过。


“上一次就是这样,我想要能够独自战斗的力量,我们意见不合吵架;你一直都是这么执拗又不近人情,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这一次也是这样,可是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是不懂。”  


影山目不转睛盯着日向的脸皱起了眉头。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怎么样……我也没想过放弃自己的喜欢…”


那悬挂在他睫毛的一滴泥水滴落在影山嘴角,他抖了抖眉毛,逐渐恢复了平静,也终于看清楚了日向那一身的狼狈,他橘色的头发凌乱又湿辘,卷成一团的发丝中染满了泥浆污水,一身黑色校服已跟泥滚一样脏得看不出原色,嘴角上沾了红色的血丝,那是自己的血……  


这样的日向,完全不像影山记忆中所认识的那个日向。


他没有笑,没有哭,也从来没有这样脏,脏的看不出人形,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也很凉,凉的把影山整个人和灵魂都剥离的干干净净。


影山本想开口的嗓子像被火燎过一般,盯着日向深深地,狠狠的一动不动,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把用力地将日向的腰紧紧抱住,两具同样湿辘辘的身体紧紧相拥,然而影山却什么温暖也感受不到,只有更深的寒意浸入心肺。


“那么你呢?”日向问。“我现在跟你说,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夜莺,你怎么看?”


“我……”影山怔怔地听着想在耳侧的声音,脑海中翻滚过日向刚刚说过的话:“……喜欢?”


他的声音此刻竟也有一些后悔的嘶哑。


无关占有欲。无关恐惧和害怕。无关紧攥在手心的沙子。


喜欢?


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影山猛地一震,一瞬间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什么?”日向眼睛一瞬不瞬,认真地再问了他一遍。


过了很久,影山脸色寂静而紧绷地盯着前方一处空气,声音紧张又低沉地问:“那你……喜欢我?”  


日向一听他这样问,心底瞬间便雪亮一片了。


他好像听不到影山的问话,掰开对方的臂膀从冰冷的雨水里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刚才糊上的泥点子印,甩了甩橘色头发上沾的泥水,瓮声瓮气说:“这句话你不该问我,去问你自己。”


日向算是看出来了,影山其实一直把自己当做所有物,夜莺也好,其他什么都好,却始终没有细想过他的感情,真是专横又自说自话的很。


雨打在影山脸上,冲刷掉一些泥印子,他忍不住眼看了日向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明明只是干净的暖褐色,但和自己相处中眼底那火苗却一直没有熄灭,即使是这样的雨天。


的确,他是猛禽,是不会唱优美歌曲的漆黑鸟类,是绝不会是困在金丝笼里的夜莺。


影山泥地里翻身直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像驴打滚一样的脏乱,忍不住想起日向也这么狼狈,心底下意识平衡了许多,但回家肯定还是少不了挨骂了。


“……真蠢。”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发笑又冷的可怕,语气像是在说这场打斗,也像是在说自己。


日向听他这么说,一脸别扭地撇撇嘴,“如果蠢事是指刚才的那一件事情的话,干这件蠢事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难得听他这两天一来第一次软化的口气,影山转过了视线,刚好看到日向递在自己眼前的手。


“你脑子里进雨水了吗?快点起来。”日向看影山对着自己的手发傻,顿时皱起眉头严肃的说,尽管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内火苗从未浇熄,可也蕴含了一丝软化。


影山从他的手臂移至他的眼睛,半天没说话,突然伸手“啪”地一声就无情地打掉了他的右手。


日向手一偏,还没来得及发火骂影山别脑子坏掉了,就看见对方向自己伸出另一只手。


“左手。”影山说。


日向这下听明白了,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报复方式也是这么的幼稚,他狠瞪了对方一眼后,然后把右手换成了左手不再废话一句,一把便抓住了他,朝后一扯,影山就麻利的站了起来。


终于,两个像玩泥巴的孩子滚了一身泥跟灰回来的人站在屋檐下好好躲雨了,日向抹了抹自己一头的泥水,叹了一口气。


影山看了他一眼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家啊。”日向翻了个白眼。


“……”影山不吭声了。


日向看他这样顿时没辙了,他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让自己让步,无奈开口说:“走吧,去你家里。”


“嗯?”影山疑惑的转过头。


“你不是没拿伞吗?天好冷,快点走了!”日向甩了甩身上的水,先撑起伞进了雨幕中。


“一会儿怎么解释?”


“唔……就说自行车翻了,我们两个摔了一跤。”


“这也太假了。”


“……好啰嗦啊你!”






这时,那只真的夜莺从敞开的窗户中飞出去了,飞上天空,飞回到树林里去了。



当国王越来越专治时,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提出异议,只有一只凶猛的鸟过来不留情面的把他啄醒,为国王扶正了王冠。


无人之境很高,掉下去那一刻,他曾觉得必死无疑。


所幸有一只小小的乌鸦接住了他。


其实影山不怕摔,短暂的十几年摔了几次,只要他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和排球也可以自娱自乐。


但倘若有个人能接住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可以给日向最好的托球,最棒的一切,他想要的关于未来丈量的距离,就像国王大人拥有全世界最华贵的珍宝,尽管如此,日向还是不愿意在一处停留,他穿过森林原野,小溪沙漠,他是一个个体,只会顺从自己的心甘情愿去做某件事,他愿意打所有人的托球,却唯独不可能成为某个人的专属物,某个人的唯一附属品。


影山早就该意识到的,从第一次见面时,从每一次的比赛中,从拳交相加里,他都是那样的炙热,那样不甘示弱,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所以,当路过山口仁花时,听到他们聊天说日向要去巴西的事情,影山一瞬间心头一空,恼怒或悲伤还没有发酵成云雾,放空潜藏之下的却是早有预料,谁能困住桀骜小鸟的翅膀呢?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曾经影山不懂不止一次在初三毕业贺卡上看到这句话,现在他终于可以理解它的含义。


确定了念头后,日向就开始四处托人走访,找一个去巴西的出路。偶尔影山也会在坂下商店等待借用乌养教练电脑上网的他。葡萄牙语的自学相当枯燥,一向安静不下来的日向也难得耐下性子学习这门语言,有时候学到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就会去找影山托几个球蹦哒两下,再回去看书。


影山早就在高二下半学期就收到了来自AD的邀请,他毕业后就可以直接进入俱乐部成为排球选手。日向听说了只是鼓鼓囊囊睨了他一眼,有些不甘心的说:“葡萄牙语这么难我都学会了不少,被堂堂阿德勒邀请的天才二传居然连英语都不及格,真丢人。”然后被影山狠狠地抓住了脑袋。


他一直都这样,咬定一个目标,不后悔不退缩,哪怕是错的,或者上面布满了荆棘,也要一脚踩出一个血印来,痛楚中也可以苦中作乐。


终于,在学期末日向找到了一位在巴西的沙排教练,可以帮助他安排去巴西的训练事宜,人是白鸟泽鹫匠老师的学生。影山知道,这下日向一定会飞走了。


拿到沙排教练加藤先生的联系方式那天,日向整个人都特别兴奋,他掌心的握着的那不只是一张单薄的纸条,承担的是未做完的梦,未履行的诺言,是海夜迷雾中的灯塔。影山也很高兴,他知道候鸟归家,横亘过半个地球飞行无数万里,终会迂回抵达最熟悉的地方,而日向就要沿着这样的轨迹远远飞过一遭。


离别并不可怕,影山曾经怕日向愈来愈远,直到脱离自己,可是他也庆幸,幸好日向一直都是那个日向,一直那么执着,不论是对排球还是对自己。手心的沙子握得越紧就流逝的越快,不如一捧全部扬向天空,所有的警钟长鸣都来自善意,有的人,他会自己选择归来。


日向快该离开的那几天,他们的生活一如往常,加练完每日的速攻,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体育馆的台阶上昏昏欲睡,身后的学弟还在训练,排球砸落地面的声响不停。


影山听着排球馆鞋子摩擦地面的“吱呀”声,放下水瓶看向身边的日向,突然开口:“你知道国王和夜莺吗?”


日向愣了一下:“什么国王与夜莺?”


“童话。”影山说:“那是小时候父母讲过的,我现在还记得唯一的故事。”


“那个童话?不是吧,影山你居然会把除了排球外的东西记得那么清楚?所以你高一才一直说我是夜莺吗?”日向侧过头,变长了的橘色头发蹭在白色的T恤衣领上,弯出一道缱绻的弧度。


“我一直觉得,为什么夜莺不愿意留在国王的身边?明明他无所不有。”影山没有回答他,反而丢出一个问题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可是这个问题你明明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日向忍不住想。他笑了,还是回答说:“如果要我回答的话……可能是因为无限大的世界吧,因为夜莺想学会世界上更多更美的歌给国王唱吧。”


“……世界。”影山忍不住看向天空,初夏的太阳明亮炙热,几天后日向已经到了巴西,但他们看到的却都是那不会变的太阳。


“影山。”日向突然喊他,明亮的双眼此时火光渐小,像南下追寻一闪即逝的极光,西去流浪经久不灭的经幡。


他问:“你现在的怎么看我呢?”







故事中,夜莺虽然没有回来,但每当国王想念它的时候,就能听到它在窗外唱着好听的歌。

故事外的人,生活依然继续一如既往,未完待续。


三年后,日本东京。


和黑狼打完比赛中,影山正式触碰到了从巴西回来的日向,他不是高中的躯体,白皙的肤色,青涩的排球技术,整个人脱胎换骨。而剥离开一切真实,那团鲜活炙热的灵魂却一如既往,他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选择回到日本,选择站在自己的对面。


比赛结束后的双方握手时,影山一把抓住了日向的手掌,他的手比之前略微大了一圈,指尖的茧子变的更厚了,带着巴西炎热太阳和海风沙砾的打磨,每一寸肌理和掌心的温度都有着他抵足而来的风雨兼程。


现在影山终于可以剖开一切尖锐和恶语,像奠定事实一样面对日向笑了,他说,“太慢了。”


“但是,我已经来了。”日向也笑了,弧度渐渐如涟漪泛开,眉梢眼角像是携着新燕南渡返朝回乡后的温软,那火苗此时一点也不灼烫,反而分外温暖,一瞬春暖花开。


像三年前乌野校园排球馆门口的台阶上,在那个窄窄的廊道下问的一样,他语气不变,说:“影山,你的答案是什么?”


是什么呢?日向对于他又是什么呢?他可以是对手,可以是爱人,可以是夜莺,可以是乌鸦,可以是独一无二,可以是片刻淋漓,可以是绵长细密,可以是散文中被加黑加粗的优美句子,可以是夏夜划过的电闪雷鸣,可以是小虫潜伏于春意,可以是青春开嗓战栗,可以是轻柔一朵花的呼吸,可以是这世间的种种美好环环相扣,更重要的却是……


“只是你。”影山说。







※※※※※※※※※※※

 影山真的很笨,不懂自己的感情,总是凭自我行事,把喜欢和占有欲混淆。日向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精神上和影山很平等的人,不后悔,不改变,一直向前冲,就算他身高力气技术不如影山,却一直是不服气的。也发现了影山不懂喜欢,所以打醒了他。


可是男孩子就是这样,有矛盾就打一架来解决。


最后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废了很多心力,最喜欢看评论了,请摩多摩多。

 

评论(28)

热度(351)

  1. 共2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